楼宇烈：中国哲学的辩证思维( 五 ) 我们怎么样来

我曾在会稽山龙华寺做过讲座，会稽山就是古代“五岳”、“五镇”里边的一个镇。中国讲天是五岳、地是五镇。五岳有北岳恒山、西岳华山、中岳嵩山、东岳泰山和南岳衡山；还有五镇，指东镇沂山、中镇霍山、西镇吴山、南镇会稽山、北镇医巫闾山。会稽山就是古代的南镇，南面的一座山。明代著名的哲学家王阳明就是会稽山那一带的人。他讲“心外无理，心外无事” 。有一年春天，他带着弟子们一块去游会稽山，游南镇。到了那，它的弟子们就问他问题，也想刁难刁难他。说你老说“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的” ，漫山遍野的花在你的心里面还是在心外面？王阳明的回答很有典型代表性，他说当我们看这个花的时候，此花与汝心一时明白起来。也就是当我们看到这个花的时候，这个花显现出来了，你心里面这个花也呈现出来了，叫“一时明白起来” 。当我们没有看这个花的时候，此花与汝心一时寂灭下去，没有了。只有当我们看这个花的时候，也就是我们跟这个花遇到了以后这个花才显现出来，我的心里面才有了这个花。当我们没有跟这个花接触的时候，这个花的存在对你来讲没有什么意义，你也不会去想这个花。这个回答很能说明中国哲学的特点，就是中国哲学探讨的是这个关系问题，不是去探讨先有谁后有谁，谁决定了谁，谁是决定者，谁是被决定者。人一定要吃饭才能生存下去，这是没有问题的。我想谁也不会提这个问题，人要吃饭。所以，米饭的意义是在你心外的，没有问题，我们不会去探讨这个问题。我们要探讨什么问题呢？当你吃饭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嫌弃这个饭不好吃，想着吃那个饭？这才是要紧的问题。所以才会讲“整日吃饭，未曾嚼得一粒米” ，他不去计较，我们要去计较，这就是差别。

中国哲学的特点跟西方哲学有很大的区别与不同。它是让我们去悟道、求道的，不是一个纯粹的抽象的思维方式的问题，或者抽象的心、物的关系问题，而是在我们现实生活中怎样来运用的问题。

3、“中”、“和”的哲学原则

如果要说思维方式也有，它就是在运用中间总结出来的。比如说中国哲学里特别强调的一个概念，就是“中”这个概念。《论语》里边讲“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中庸作为一种德行来讲是最高的。但是人们已经很久没有能够按照这样的德行去做了。鲜，就是少的意思。这个“中”就是原则，就是标准。恰如其分，是个分寸，是个度。做什么事情，做人、做事都要把握这个度，这是最重要的。所以《中庸》里边就讲“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 “中”是整个天下最根本的。能够按照这样去做，达到的结果就是“和” 。按照“中”这样去做，最后达到的结果就是“和” 。 “和”就是各种各样的关系都达到平衡。所谓的平衡也不是简单的各50% ，平衡其实也很复杂，比如说人身上都有阴和阳，在你身上达到平衡，可能是阳多一点才平衡，在他身上达到平衡，可能是阴多一点才能平衡。在这个时候阳多一点就算平衡了，在那个时候阴多一点才算是平衡。这个所谓的平衡，首先不是单一，也就是说不是同，中国人常讲“和而不同” ，同就是单一，和就是多样性。多样性之间的比例恰当了就和了。所以， “和”是一个相互平衡的关系，我们有的时候也会用一句话叫“矫枉过正” ，也就是这个时候如果这个东西缺失太多了，我们就要拿那个东西去补充。拿那个去补充的时候可能在开始的时候，你就要超过一点，超过太多就不行。所谓超过一点，只是它平衡了以后你慢慢再跟它取得一个平衡的问题，这就是“矫枉过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