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世界的爱,有时是因为你懂得它的苦楚( 三 )

多年以后的这个夏天 , 我读到《黑羊与灰鹰》一千多页的校样 , 读到韦斯特女士对14世纪的塞尔维亚英雄拉扎尔大公遗骸的描写 , 那是她在1937年的目击 。 她记录了拉扎尔大公失去头颅的遗骸 , 以及战败者的无头尸骸在她心中激起的涟漪 。 我读到她描写的他那双交叉放在胸前的干枯双手 , 读到她前往拉扎尔大公的棺材曾经停留的弗尔德尼克修道院 , 读到她对那座平原上的修道院的描写 。 2015年6月 , 我也曾到访弗尔德尼克修道院 , 当我越过多瑙河 , 经过毗邻哈布斯堡旧朝的昔日边境小城庞乔沃 , 前往山丘边森林深处的修道院群 , 拉扎尔大公的棺木已被从多瑙河以北的修道院移回摩拉瓦河边他自己建造的瑞瓦尼察修道院里 。 与韦斯特女士相似 , 我在摩拉瓦河谷里的瑞瓦尼察修道院打开的棺木里看到了他的双手 。 我也读了颂扬史诗里那句著名的塞尔维亚之问 , “你是爱地上的国度 , 还是更爱天上神圣的国度?” , 这个问题对塞尔维亚而言是如此重大与持久 , 让我想起哈姆雷特之问 。

拉扎尔大公的答案一直是塞尔维亚精神追求的标准答案 。 他选择了赴死来面对毁灭 , 因此他才成为塞尔维亚精神虽败犹荣的象征 。

差不多相隔八十年 , 我们在不同的修道院里 , 见到了没有变化的拉扎尔大公遗骸 。 我们对他双手的感受不同:韦斯特女士觉得他的双手小而干瘪 , 而我觉得那双手仍旧修长 。 事实上我喜欢他的双手 , 我认为那是双有教养的、骄傲但内心宁静之人的双手 。 韦斯特女士评价了他手指上的戒指 。

有细节的观察就会有这样穿越时间的能力 。 对女性长途旅行者来说 , 陌生而辽阔的世界中的细节 , 是经过了格外勇敢的心灵、格外开放的心灵、格外细腻但坚韧的感受力 , 才能越过沧海桑田来打动读者 。 韦斯特女士的描述深深打动了我 , 物归原主的拉扎尔大公的棺材和里面的遗骸 , 修道院小教堂里的阳光 , 那双手 。 读她的描写的时候 , 正是我准备再次前往塞尔维亚的又一个6月 , 2017年的6月 , 我渐渐理解了多灾多难的塞尔维亚对荣誉与自尊的梦想 。 这时候 , 我总想起我的向导米高说过的话:“别人拿着枪来了 , 我们总不见得要拿着吉他去会他们吧 。 ”还有他说的 , “当时塞尔维亚并未战败 , 塞尔维亚军队都战死在黑鸟高地而已”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