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志文艺批评 | 汪荣、刘复生:“理想主义者”与军旅文学的新突破 ——论梅国云的长篇小说《第39天》( 三 )


牛大志“心里本来就有一包炸药” , “一天一夜一直在心里憋着” , 当这些情绪压抑到一定程度时终于爆发了 , 于是产生一个“事件”—— 中队官兵为牛大志送行的酒会 , 政治处孙主任指责其纵容部下纵酒 , 牛大志“手里的那杯啤酒已经泼洒到了孙主任的脸上” 。 连孙主任自己都没有预想到这样的情况 , 可想而知当时的牛大志已经“在这样的不平和愤怒中崩溃了” , 他积郁的情绪在这一刻一齐爆发了 。 这一爆发行为之后有大段的心理分析 , 把军人的荣誉与耻辱连接到“转业”的议题中 , 把转业的原因归结到不合时宜的“单纯得如同一把利刃一样”的自己 , 转而自责自己耿直干脆的个性 。
这里的牛大志是一个心理分析的案例 , 在他身上所呈现的矛盾纠结缠绕的终极原因就是 “转业” 。 我们亦无须多虑的可以将他的症状命名为“转业症候群” 。 军队以其规训力量占据了牛大志的最华美的生命史段落 , 部队他得以走出山村成为有出息的人 , 而他的能力和尊严也在部队得到了显著的证明 。 他早已“以军队为家”了 , 但是正在这当头 , 他却“被组织上一张命令 , 弄转业了” 。 这对一个理想和自我期许强烈 , 如此渴望成功的人无疑是惊天霹雳 , 作者在小说一开头就把这一“震惊”推到读者面前:
【牛大志文艺批评 | 汪荣、刘复生:“理想主义者”与军旅文学的新突破 ——论梅国云的长篇小说《第39天》】牛大志就是这个城市的主人 , 他不但一直因为自己是这个城市的主人骄傲 , 而且 , 因为他还在保卫着这个城市 。 所以他的骄傲 , 比起其他人来 , 多了许多的自信 。
可是现在 , 他的自信没有了 , 再也骄傲不起来 。
牛大志是个当兵的 , 是银湾武警支队特勤中队的队长 , 一般人都喊他“牛队长” 。 他一直带兵处突 , 他觉得 , 自己好牛好牛的!
可现在 , 他牛不起来了 , 因为一直自以为自己很优秀的牛大志 , 被组织上一张命令 , 弄转业了 。
这段文字之前是作者对城市的粗笔勾勒 , 节奏是舒畅缓慢的 , “这是一个绝对让人赏心悦目 , 令人惬意的一个季节 。 ”但到上述段落时 , 节奏却突然加快 , 并且迅速地将全书的主题转业抛掷出来 , 令人猝不及防 。 这就如同卡夫卡《变形记》的开头“一天早晨格里高尔在不安的睡梦醒来 ,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一只巨大的甲虫” , 作者的笔调是平静超脱的 , 但整部小说的叙述强度和情感基调却立刻打动了读者的心 。 牛大志不能当兵了 , 他转业了!他今后的生活、他的自信和骄傲怎么办?并且又反复了一次“可现在 , 他牛不起来了”,于是落差的强度又加大了 。 这两次撞击产生效果的原因是“落差” , 这是《第39天》的又一个关键词 , 中国讲述了太多盛极而衰的故事 , 都首先要敷陈一个极繁盛的风景再使之分崩离析,而《第39天》则一开始就把这戏剧性的“突转”交待出来 , 把高潮提前并以倒叙的方式追忆前事 。 于是 , 《第39天》是一部关于“理想主义者”溃败的小说 。
弗兰兹·卡夫卡
牛大志文艺批评 | 汪荣、刘复生:“理想主义者”与军旅文学的新突破 ——论梅国云的长篇小说《第39天》
本文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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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形记》 , 卡夫卡 著
Vanguard出版 , 1946年
“诗可以怨” 。 牛大志在转业这一“震惊和落差”之后 , 用了异常长的时间来消化这一“创伤记忆” , 这一痛苦使得他陷入延宕而犹豫的粘稠质人格 。 而他在转业中所遭受到的痛苦比别人更为深厚的原因是:他是权力意志和自我期许格外强烈的人 。 过去的幽灵缠绕着他 , 在回乡的火车上 , 在现实与回忆的交织的世界里 , 他想起了许多与乡村梦想与出人头地的“中国梦” , 想起了曾经给他无尽鼓舞而如今愧对的师傅和大将军 。 这些原初的希翼如今已然成为泡影 , 而生活却依然要继续——他终于回到了散北牛家村的故乡了 , 迎接他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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