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山红@清明到了,菜花黄了,李花白了,到处的花都开了( 二 )


小孩子的心里都火急火燎 , 盼着春游 , 盼着去爬山 , 盼着到山上去采映山红 。
县城之西有山 。 山是一座好山 , 山上长着许多树 。 山里有溪涧 , 有瀑布 。 三四月里 , 春游的人一茬茬地从山里面回来 , 骑车的 , 步行的 , 人的手里、自行车篮子里 , 都晃动着一束束鲜亮的映山红 。 九十月里 , 山里出果子:山里红、野葡萄、毛栗子 , 都有人用竹篮子提着 , 到学校门口来卖 。 入冬时候 , 挑松茅担子的人从山里下来 。 县城人大多用上煤炉了 , 但柴灶还是有人烧的 。 干松茅烧出的大锅米饭香 , 到了年边上 , 熬糖、蒸米糕、做炒米 , 也还废不了那口积年的老灶台 。
那担子压得极实沉 , 两头如山 , 中间藏着一个黑瘦沉默的男人 。 担子一颤一悠 , 与城里人擦肩而过 , 还透着青皮的松柏枝子 , 唰唰地在地上拖 , 带来一股清新神秘香气 。 偶尔滚落一两只松果在地上 , 小孩子们便扑上去捡 , 抠松子儿 , 抠不动 , 就用石头砸 , 砸扁了 , 才发现就是个空的 。
果子、柴火 ,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带到城里来 。 要采映山红 , 却只能春游的时候 , 自己进山去 。
映山红没有叶子 , 只有硬枝条 , 蓬蓬的 , 盛开亮煞眼的花 。 用搪瓷水杯或者空的罐头瓶子盛水养上 。 艳粉、明黄的花朵 , 衬以白纱钩织的桌布 , 就是一个最富于八十年代风情的“美”字 。 于我们小女孩 , 美不美不知道 , 重点是在一个“吃”字上 , 趁大人不注意 , 就揪那花瓣塞嘴里 , 一股悠悠的梅酸味儿 。
红的映山红能吃 , 黄的不能 , 都说有毒 , 但也没人勇于尝试过 。
映山红@清明到了,菜花黄了,李花白了,到处的花都开了
本文插图

终于盼到了日子 。 清明节当天是不放假的 , 都是选一个周末 , 晴天最好 , 下雨也凑合 , 春天的雨不会很大 。 一家人 , 或者邻居、同事几家一起 , 浩浩荡荡 , 有骑车 , 有步行 , 骑自行车的在前面一路摁车铃 , 没完没了 , 步行的在后面 , 就呱叽连篇地讲话 , 笑着骂前面的车:“小狗日的‘勺道’(方言 , ‘显摆’的意思) , 看掉到沟里去!”
走个十几分钟 , 便出了城 , 就看见了连绵的油菜花田 。 农人的瓦舍泥屋散布 , 有七八家聚成小村落的 , 也有单门独户的 。 家家门前、屋后 , 都开着桃花 , 或李花、杏花 。 花树遥望极绚丽 , 又极安静 。 土狗沿着田埂 , 颠儿颠地跑过来 , 望着人只是吠 。 “去!去!喝!”男人们便负起驱赶威吓的职责 。 小孩子都紧拽着大人的衣襟 , 战战兢兢地走 , 有胆子大的 , 从大人身后把头伸出来 , 向着狗吐口水 , 跺脚 , 扮鬼脸:“来呀来呀 , 狗 , 打死你!”
【映山红@清明到了,菜花黄了,李花白了,到处的花都开了】在山脚下寄存过了自行车 , 再往前就全是山路 , 贴着山壁在野草与灌木丛中开出一条黄泥细沙的小路 , 路边时有大石嶙峋 , 遇到狭窄之处 , 还得手脚并用 。 小孩子最高兴走这种路 。 个个拿出浑身解数 , 在石头上跳来跳去 , 一会儿朝前跑 , 一会儿蹿回来 , 身轻如燕 。 见到有水 , 必要过去探探有无鱼虾小蟹可捉 , 见到好大的石头 , 必要爬上去金鸡独立 , 有好爬的树 , 又必要上树 , 一争高低 。
“彭飞!谁叫你爬树的 , 下来!裤子撕坏了回家把你皮揭掉!”
“琳琳啊 , 不要走草窠里 , 有蛇 。 ”
“小二子 , 小三子 , 再打架给老子滚回去!”
“你 , 就不能好好走路吗 , 哪里还有一点女孩样子?”
我妈那时候才三十来岁 , 但她膝盖那时就有了炎症 , 很怕爬山路 , 这时候已经走得满脸通红 , 一头的汗了 。 她站在山路平坦的地方 , 叉着腰 , 喘着气 , 怒视着趴在山壁大石上像一只大壁虎的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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