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此去三百年,许我一碑光阴( 二 )


威武光华的王母啊 , 尊贵的神力无所不及 。漂亮的帽子 , 光鲜的衣服啊 , 翠绿灵妙地闪亮着 。大德曰生 , 以保赤子啊 , 我建立殿宇 , 为你供奉神位 。瞻仰着你叩头行礼啊 , 以成长远 。
康熙元年五月吉日 , 工部尚书吴达礼敬立
这段近乎于白话的碑文 , 用词简单、表达直白 , 较为口语化 , 正是满文的特点 。满文溯源于白山黑水的东北亚地区 , 是北方民族使用的一种拼音文字 。满洲崛起后 , 努尔哈赤在1599年下令利用蒙古文来创制满文 , 又经过发展和改造 , 在清朝建立之后 , 被尊为“国语” 。所以清代的官方公文均使用满汉两种文字(根据需要也有蒙、藏、维等文字)来发布 , 满语也是满洲人的母语和日常用语 。这就是为什么此块石碑会以满、汉两种文字来记录的原因 。
《太平宫碑》撰碑人吴达礼以第一人称口吻 , 记述了他的五个孩子出痘 , 因王母娘娘护佑得以平安无恙 , 从而对王母娘娘产生信任并重修蟠桃宫三座殿房之事 。儿童患病痊愈 , 这本是寻常之事 , 何以让吴达礼感动到耗费重金立碑、重建蟠桃宫殿房呢?这是因为孩子所染之病是当时堪称劫难的“痘疹” 。
“痘疹”俗称“天花” , 清初时期 , 京城居民、特别是来自关外的满洲人对这种通过飞沫、尘土或者带有病毒的空气都可以传播的致命病毒毫无抵抗力 。尤其是没有出过痘的儿童 , 染病后死者十之八九 , 故而上至皇帝、下至普通家庭对孩子出痘都异常警觉 。清初京城还特别设置“查痘章京”一职 , 掌京城出痘人隔离之事 , 可见当时痘疹疫情之猖獗可怖 。在这种情况下 , 吴达礼的五个孩子都被传染上了痘疹 , 他内心的焦虑和无助可想而知 。
在这性命攸关的情况下 , 这通碑文为我们透露了一些重要信息:
首先 , 吴达礼对道教和娘娘庙似乎并不熟悉 。
碑文一开头 , 吴达礼便表达了神佛“闻而不足征”的审慎态度 , 他称:“世人传说孩子出痘时有鬼神 , 我曾疑惑过” , 此句更是道出了他对神佛功能的怀疑甚至排斥 。直到他的儿子在病中 , 告诉他王母娘娘有护佑之功 , 他才了解这位道教女神 。另外 , 蟠桃宫在京城香火旺盛 , 远近闻名 。而吴达礼在孩子痊愈、寻找娘娘庙还愿时 , 仍需要“四处遍寻” , 这证明他之前可能并不知道蟠桃宫 , 而此次造访亦应是首次 。
其次 , 吴达礼因重修蟠桃宫而接触到全真教道士 , 并带动组织了大规模的社会力量捐助善资 。
《太平宫碑》碑阴“太上混元门下嗣全真教弟子徐真育双身创建募化 , 宫阙内监勋戚文武黎庶善信众等同意捐财鸠工建造 , 惟愿圣母垂慈默佑”的碑文 , 出现了“全真教弟子徐真育”的名字 。徐真育既是当时蟠桃宫的住持 , 又是协助吴达礼重建工程的领头人 。他自报门派为“太上混元门下弟子” 。
“太上”指宗嗣太上老君;“全真教”则代表蟠桃宫侍奉由祖师王重阳、丘处机开创的全真龙门派 , 而这正是元代以来北方道教之正宗 。吴达礼因重修殿房之事 , 而与全真道士相互联系 , 对道教宗派产生了认知 , 脱离了道教“小白”群体 , 转而成为一位感念娘娘慈悲的信徒 。此外 , 吴达礼当时担任工部尚书 , 由他发起的善行自然不乏响应 。碑阴的题名有来自宫廷、官员、太监和普通百姓 , 说明此次重建在当时产生了一定社会影响 。
那么 , 在清朝建立不到20年 , 以满、汉双语撰写碑文、重建蟠桃宫殿房、对王母顶礼膜拜的吴达礼 , 此人身世是怎样的呢?
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刻
漫长的历史当中 , 帝王将相轮番登场 , 而普通之辈和无名小卒 , 则往往淹没于时间的海洋 。《太平宫碑》撰文者署“工部尚书吴达礼” , 满文名udari 。“吴达礼”之名既似汉名 , 又与满人名音似 , 文史中记载颇易混淆 。通过对官书、墓志碑刻、北京地方志、奏折档案的分析和对比 , 我们得以慢慢揭开吴达礼及其家族成员的身世之谜 。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