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顶起|是一个大大的骗局”:华盛顿大厦里的陈映真如何书写人的处境与异化,“上班( 三 )


《云》中的张经理来自乡下、一个没落的矿区 , 《上班族的一日》里刘小玲的青年情人来自乡下 , 《万商帝君》的林德旺也来自一个他认为“愚昧、混乱、肮脏、落后”的故乡 。 乡下是以华盛顿大楼为代表的跨国资本的对照 , 从乡下来的小人物的希望 , 诸如攒钱、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 , 也与华盛顿大楼高耸入云的愿景“复兴美国理想于全球”形成了对比 。
从乡里出来的林德旺认为 , 一定要开一部裕隆仔回去才算成功 。 不是所有人都赞同这种理想 , 林德旺的姐姐要求不断借钱扩充门面的弟弟返乡 , 理由是“我们是做田人 , 做田人有做田人的去路” , 况且 , “花草若离了土 , 就要枯黄 。 ”从写于1960年的《故乡》开始 , 返乡与否的矛盾就存在于陈映真的小说中 。 《故乡》里大学毕业的“我”不得不返乡 , 返回那个“那个栽着修剪得滑稽的矮榕的月台的故乡小站”、那个常年笼罩于煤烟底下的故乡 。 在小说结局处 , “我”反复呼喊着:“我不回家 , 我没有家呀!”
在这几篇将华盛顿大楼与台湾乡下隐秘联结的小说里 , 《云》的特别之处在于围绕建设新工会、让女工小文的日记与张经理的故事平行交错 , 来自乡下的女工的心理变化和张经理与跨国公司美国老板的利益至上 , 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 在工人建立工会的过程中 , 女工逐渐意识到有一种为他人生活的人 , 他们“以木讷的政治和并不喧嚷的正义心及勇气 , 自己吃亏、受辱 , 却永远勤勉而积极生活着的人” 。 同样出身乡下的张经理从工厂调入华盛顿大楼总部 , 在跨国公司的理念中迷失自我 , 他满怀敬意地学习美国上司的思想 , 成为了跨国资本在当地立足、扩大影响、调动积极性的“杠杆支点” 。 同样是支持建立工会 , 张经理和他为之效力的美国老板与女工的出发点和立场截然不同 , 之后付出的代价也不可比较:女工被纷纷解雇 , 而跨国公司老总可以对此不负责任——看似崇高的理想是以利益驱动的 , 是随时可以被摒弃的 。 将跨国企业为人类增进福祉的理想拆解 , 并以乡下工人的实际处境对照 , 也体现出了陈映真所说的书写“华盛顿大楼”系列的目的——“作家首要的功课 , 是自觉地透过勤勉的学习与思想 , 穿透层层欺惘的烟幕 , 争取理解人和他的处境;理解生活和它的真实;理解企业下人的异化的本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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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后街立传:为他人的生活 , 为他人的文学
陈映真在小说《云》中追问:什么样的生活是有价值的生活 , 应当为别人还是为自己生活 。 主角张经理师大毕业后在矿区教书 , 曾是坚定的为别人活的人 , 后来却将这一目标忘记了 , 也忘记了响应建立新工会的女工们 。 “曾经为了别人的苦乐、别人的轻重而生活的自己 , 变成了只顾着自己的、生活的奴隶 。 ”从跨国公司解脱出来的他在读罢女工的日记后 , 对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产生了新的认识:“自以为很辛苦地工作着的这两年来的生活 , 其实是懒惰的生活 。 只让这个迅速转动的逐利的世界捶打、撕裂、锉削 , 而懒于认真寻求自己的生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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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人的生活是贯穿陈映真小说的主题 , 为他人的文学也是陈映真思考的重点 。 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 , 陈映真的文学阵地由《现代文学》转向《文学季刊》 , 体现出了他与现代主义的分歧 。 据与陈映真同为《文学季刊》“五虎将”(包括陈映真、黄春明、王祯和、七等生和刘大任)的刘大任介绍 , 《文学季刊》也翻译介绍外国作品 , 但百分之七十都是自己的文章 。 在发表于1967年的《期待一个丰收的季节》一文中 , 陈映真对台湾现代主义进行了深刻反思:
“现代主义是一种反抗……台湾的现代派在囫囵吞下现代主义的时候 , 也吞下了这种反抗的最抽象的意义 。 我说抽象的意义 , 是因为在反抗之先 , 必须有一个被反抗的东西 。 然而 , 与整个中国的精神、思想的历史整个儿梳理着的台湾现代派们 , 实话说 , 连这种反抗的对象都没有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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