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追寻穿过青春岁月的那一束亮光( 三 )


车子进站 , 眼镜男伸手取过画框 , 引着杜怡进了车厢 。 下车的人也不少 , 两个人找到了位置 。 眼镜男将画框搁在腿上 , 看着上面的向日葵和小男孩说:“你是学美术的吗?”杜怡说:“学美术还会到街上买这种画儿?我是学俄语的 , 号称俄语文学 。 你呢?”眼镜男说:“经济系 , 学《资本论》的 。 ”杜怡说:“怪不得去想象马克思的想象 , 你……什么大名?”眼镜男说:“我号称夏小松 。 ”他伸出手指 , 在画框上方划出自己的名字 。 他的手看上去有结实的肌肉 , 不是纤瘦的那种 。 他又告诉说 , 自己去年秋天来莫斯科自费读研 , 花了一年学俄文 , 现在以研二的年龄屈居研一 。 杜怡心里说 , 都研二年龄了 , 老男人呀 。 眼镜男夏小松说:“那么你呢?”杜怡说了名字 , 又说自己更亏 , 在国内读过一年大学 , 到这里也补了一年俄文 , 眼下刚混上大一 。 想一想 , 她补充说:“你们莫大我认识几个人 , 譬如张汝娟 。 ”夏小松说:“张汝娟我见过两面 , 好像是历史系一年级……我明白了 , 你们是同一批的公派生 。 ”杜怡点点头 , 她们这一批公派生有五十人 , 一起到的莫斯科 , 然后撒到各个大学了 。 夏小松说:“才是大一……你看上去挺老练的 。 ”杜怡说:“我看上去是不是有点老?”夏小松笑了说:“我是说看上去老练 。 ”杜怡说:“如果在国内接着念 , 我该是大三了 。 ”
说过这些 , 算是彼此把自己做了介绍 。 两张嘴巴停顿一下 , 一时没找到新的话头 。 这时又一站台到了 , 车门打开走出去一些人 , 车厢随之空了不少 。 杜怡正觉得该说点儿什么 , 听见夏小松嘴里发出一声轻笑 。 杜怡问怎么啦 。 夏小松说:“你看对面大胡子男人 。 ”杜怡目光溜向对面——刚才被站着的人挡住 , 现在畅通了——一位身穿呢子大衣的络腮胡男士严肃地坐着 , 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 像是随时要喝上一口 。 杜怡说:“一个没表情的男人 , 有啥好笑的吗?”夏小松说:“你看他的鞋子 。 ”杜怡这才发现大胡子男人的两只皮鞋颜色不同 , 一只黑色一只棕色 , 这跟严肃的神态一搭配 , 的确有些滑稽 。 杜怡忍住笑 , 使劲嚼几下口香糖 。 夏小松低了声音问:“你说这是为什么?”杜怡说:“穿错了呗 。 ”夏小松说:“这个回答过于简单 , 一个中年男人没事似的穿着两只不同的鞋子 , 得有个深度解释 。 ”杜怡说:“那你的说法是?”夏小松说:“咱们猜猜看 ,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杜怡想一想说:“也许是时尚 , 不对称的美嘛 。 ”夏小松说:“也许是昨晚与夫人吵了一架 , 出门时心情不好丢了注意力 。 ”杜怡说:“家里只有两双皮鞋 , 每双刚好坏了一只——是被老鼠咬坏的 。 ”夏小松说:“某种强迫症患者 , 穿一样的鞋子很不痛快 。 ”杜怡说:“购物的时候寄错了 , 又不让退换 。 ”夏小松说:“这两只鞋有时候就是一个颜色 , 因为该先生是重度色盲 。 ”这说法有想象力 , 杜怡“哧哧”笑出了声 。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追寻穿过青春岁月的那一束亮光
本文插图

摄影/小川
对面的胡子男人有了警觉 , 目光直直地看过来 , 高声说了一句俄语 , 意思是你们讲一堆中国话 , 是说我吗?夏小松赶紧用俄语回答:“我们在讨论问题 。 ”胡子男人说:“我看见你们在说我 , 我看见了 。 ”夏小松说:“我们在讨论男人的胡子 , 以你为例 。 ”胡子男人说:“我不高兴我当作一个问题被别人讨论 , 在地铁车厢里 。 ”夏小松说:“这位中国姑娘认为你胡子漂亮 , 她很固执 。 ”胡子男人松了脸 , 看着杜怡说:“这是个有趣的情况 , 你为什么这样认为?”杜怡说:“你的胡子……布局很好 , 茂盛但不乱 。 ”胡子男人满意地咧了咧嘴 , 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杜怡 , 杜怡不能表现得没礼貌 , 伸手接了过来 。 胡子男人又将矿泉水递给夏小松 , 夏小松犹豫一下也接了过来 。 为了回应对方的友谊 , 他拧开盖子使劲喝了一口 , 然后身子一抖嘴里喷出一团雾水 , 又抻直脖子送出一串咳嗽声——原来瓶子里装的是伏特加 。 胡子男人“咕咕咕”笑起来 , 杜怡愣一下也乐了 , 一边将酒瓶子夺过来还给胡子男人 。


推荐阅读